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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狮子与白蔷薇 46(架空中世纪AU)

下一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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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命运这个词代表着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比如分别多年的老友,在异国他乡没有约定的重聚;比如恰好的水和阳光,遇到寒冷的空气形成雨滴;又比如年幼的公主和乔装的骑士,在十年前的斯塔蒙斯街头初次相遇。

莉拉穿梭在拥挤的人潮里,眼里含着悬而未落的泪滴,在她的心里,最初关于出走的兴奋感已经完全消退,余下的是越来越深的恐惧。

斯塔蒙斯城中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骑士节,每到这个时候,德洛尼亚境内最优秀的骑士们都集会在王城,他们将为争夺最高荣誉的“黄金手套”而战,大街上随处可见披甲佩剑的旅人,普通民众看见他们都会自发的礼让几分。

莉拉是个小女孩,才不过十岁的年纪,身上穿戴的又都是些看得出贵重的东西,却就这样独自行走在街头,难免要惹人注意。已经有不少路人在经过莉拉身旁的时候回头看她了,更有热心或是别有用心者喊了一句:“小姑娘,你到哪里去?”

莉拉没有回答,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那样压着自己的帽檐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她一边跑一边懊悔着自己为什么要趁着乳母不注意偷偷溜出来,斯塔蒙斯复杂的街道让她迷失了方向,现在就算她后悔也做不到回去了。

她漫无目的地跑着,扑通一下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那个人身上穿着坚硬的铠甲,莉拉的额头撞在上面,原本还含在眼眶里的泪珠瞬间脱离主人的控制落了下来,她借由这样一件小事发泄着心里的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嘿,小姐,”被她撞了的人俯下身,温热的掌心按在了莉拉泛红的额头上,“我了解你见到我的激动和热情,现在你可以控制一下它们了。”

周遭的人群哄堂大笑,莉拉仰起头来怒视着说话的人,自尊心在这一刻战胜了委屈,羞愤使她没有办法继续哭下去。

掌心的主人一身骑士的装扮,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模样还很年轻,面容英挺而硬朗。

看着莉拉止住哭泣的脸,骑士满意地笑了笑,像抚摸小动物似的揉了揉她额头。

“这就对了,您真是位美丽的小姐呢。”

莉拉不知道自己是副什么样的表情,在她尚未成熟的思维里还涌动不起什么名为一见钟情的甜蜜,她只像个被夸奖了的孩子那样感到喜悦和害羞,于是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话也没说,眼看着年轻的骑士和他的随从们从她身边离去。

“莉拉!”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莉拉一转身便看见了一张满含关切和愠怒的脸,在陌生人面前刚刚止住的委屈在见到熟悉面孔的这一刻迅速决堤。

“哥哥!”

莉拉扑进了少年的怀里。

“为什么偷跑出来?你不知道这样做多危险吗?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你不知道……”少年抱着妹妹,一连质问了几个“你不知道”,但小姑娘微微颤抖的身躯终于令他心软下来,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没事就好,我们回家。”

“哥哥……”在听到“回家”这个词的时候莉拉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兄长的袖口,但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怎么了?”少年好奇地询问。

“我……”莉拉看着骑士离开的方向,面孔逐渐涨红,在兄长的注视下,她鬼使神差地撒了一个谎,那时候她从没想过谎言存在代价,而她将为这个谎言悔恨终生,“我想要那个‘黄金手套’。”

“什么?”少年茫然地顺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他看见了骑士决斗场内搭起的高台,以及高台上放置着的那个代表最高荣誉的手套,失笑,“我们莉拉要做一个女战士吗?如果你喜欢,我找工匠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我就要这一个,”莉拉认真地看着兄长的眼睛,好让少年明白她没有说笑,“哥哥,你可以帮我把它赢回来吗?”

 

妲莉娅睁开眼睛,在成为德洛尼亚的王后之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外面传来很多嘈杂的声响,多数来自王家侍卫刀剑相向的拼杀,少数来自宫女匆匆奔逃的步伐,这些声音让她知道,她终于失败了。

兰比尔殒命山林之后,基里安伯爵出兵勤王,正如宰相生前所谋划的一样,王军在知晓王孙的存在之后心生动摇、士气大减,而朗姆洛从封地克罗斯调来的援兵又遭到了临城利慕斯的守军拦截,在将伤亡控制到最小的情况下,史蒂夫·罗杰斯不可思议地仅用一天时间就拿下了斯塔蒙斯城,兵临白薇堡。

“陛下!”妲莉娅的房门被撞开了,进来的人是她最忠心的女官瓦莲京娜,“请您离开白薇堡,和我们到外面去避一避吧!”

妲莉娅看了一会儿瓦莲京娜,相比女官的紧张,她表现的实在是太平静了,“不用了。”

“陛下!”瓦莲京娜又朝她走了几步,好像预备着再被拒绝的话就要强行将她带走。

妲莉娅借着这几步的机会从床上下来,走向女官,像个小女孩一般拥抱了她,“谢谢你,瓦夏妈妈。”

瓦莲京娜僵硬了身体,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不敢置信地问:“您……您叫我什么?”

妲莉娅埋首在她的颈窝,撒娇似的笑了,“我从来没有过妈妈,我只有你,瓦夏。”

瓦莲京娜紧紧回抱住妲莉娅,激动使她语无伦次:“跟我走吧,没人能伤害你,我保证!”

“没人会伤害我,那是雅沙啊,”妲莉娅淡淡笑着,“你走吧,去找个好地方住下来,有时间的话回来看看我,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瓦莲京娜知道她说得不假,哪怕国王真的被推翻,作为巴恩斯王室的公主,妲莉娅也不至于受到刑罚,但对于王后的了解令瓦莲京娜隐隐不安,也让她没有办法抛下她。

这对近似母女的主仆相互劝说着对方,没有人发现,原本一片嘈杂的外面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有人敲响了王后寝宫的大门。

那扇门原本就开着,还愿意敲一敲它再进来的人,实在是非常尊重住在这里的人了。

越过瓦莲京娜的肩膀,妲莉娅看见了敲门的人,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去吧瓦夏,我等的人来了。”

 

朗姆洛坐在国王议事厅的王座上,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臣民,因此他放下手中的权杖,拿起了杀敌的佩剑。

史蒂夫出现在国王议事厅的门前,身后跟着对朗姆洛而言浩荡的千军万马。

“罗杰斯!”朗姆洛岿然不动地坐在王座上,甚至弯起嘴角挤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我在等你!”

“陛下,这……”山姆看不惯国王的这副姿态,急着向皇帝请命亲自去教导一下朗姆洛什么叫做“阶下囚”。

史蒂夫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在了国王议事厅前,他用毫无温度的眼神注视着王座上的国王,独自一人走进了大厅。

“这是私人恩怨,你们不必参与。”

 

詹姆斯是坐在轮椅上被娜塔莎推进王后寝宫的,他的双脚缠绕着绷带,身上还被盖上了一条一看就很厚实暖和的羊毛毯子,但从神态和气色来看,他的康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瓦莲京娜的目光游移在这对兄妹之间,无奈地听从王后的命令退了出去。娜塔莎弯下腰,在詹姆斯耳边嘱咐了一句“有事叫我”之后也离开了,临走之前还细心地为这两人掩上了寝宫的大门。

妲莉娅与詹姆斯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了一阵,最终是王后低头笑了。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想见到我了。”

“为什么?”詹姆斯回答得很快,他语气平和,没有显摆半分胜利者的姿态,“我在这世上没有多少亲人了,你是其中一个。”

妲莉娅自嘲地笑了笑,走到詹姆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但是我却要杀你。”

“你没有,”詹姆斯令人惊讶地说,“尽管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你没有,你不是还帮我争取免除了绞刑吗?”

妲莉娅沉默了一阵,神色越发冷淡了,“所以你来干什么?展示你的宽厚仁慈吗?”

詹姆斯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好笑事情,歪着头冷淡地笑了,“你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我不宽厚也不仁慈,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史蒂夫。我也不是什么受虐狂,愿意无限期地纵容别人的加害,我不管这种行为叫做‘宽厚仁慈’,这是懦弱和愚蠢。”

“我不会恨你,但也不会再见你了——如果是之前的话我的确会这么做,”詹姆斯看着妲莉娅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微微放缓了语气,“直到那天在山洞里,有人和我说如果我因为孩子而死,他会憎恨我们的孩子。”

“这是问题所在吗?”

 

这是一场决斗,就像骑士们经常做的那样,只不过它一点也不礼貌和点到为止,决斗双方都在期待着将对方置于死地。

史蒂夫的佩剑取材自十年前坠落在北境的一块陨铁,这古怪的材料坚硬无比又锋利非常,它所铸成的剑握在史蒂夫手中所向披靡。双剑相交,这把利器再次在朗姆洛的佩剑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朗姆洛发现了那个缺口,他翻转剑柄,以另一侧完好的剑刃反击,“罗杰斯,你想不想知道我和他的相遇?和现在一样,我们在决斗。”

“我认识他比你早了十年!”

在“十年”尾音里,史蒂夫暴起的力量施加在剑刃上,正面朝着朗姆洛的额头砍了下去,朗姆洛的佩剑彻底在这次攻击里折成了两段。

“那又怎样?”史蒂夫冷淡着面容反问,“我会陪他到之后所有的十年。”

朗姆洛看了一眼史蒂夫的佩剑和他自己手中折断的长剑,冷笑一声将它丢弃,“你就靠这个?”

史蒂夫也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毫不在意地放弃了这柄神兵,赤手空拳地面对重新兴奋起来的朗姆洛。

皇帝敷衍地弯了弯嘴角。

“对你不必。”

 

妲莉娅沉默了很长的时间,詹姆斯也不做催促,十分耐心地等待着。他们接下来将要谈论的这个话题在王后的心里积压了十数年,过去她想要倾诉的时候找不到对象,现在拥有了倾诉对象她反而不愿意说了。

毕竟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对于现在已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的父母,他们是世人心目中夫妻恩爱的典范,”妲莉娅开口了,既然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么谈论它也就变得没有关系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而我却是那个给故事画句号的人。”

“雅沙,你还记不记得妈妈是什么样子?”

詹姆斯回忆起这个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六年的女人,她的离去曾经教会了年幼的王子什么是“痛苦”。

“她很美丽,也很温柔,每次我入睡前,她都会亲自为我弹松睡觉的枕头。”詹姆斯回答。

“是呀,美丽温柔,这些是一定的,”妲莉娅笑了笑,“但是‘枕头’,这是你第一次告诉我这件事,从前我问你关于妈妈你总要找借口搪塞过去,所以不止父王,你也是恨过我的吧?恨我杀死了你的妈妈。”

“父王没有恨你,我也没有……”詹姆斯这样解释,但他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婴儿床上的妲莉娅时的情景。六岁的王子刚刚失去了母亲,对着这个皱巴巴的只会哭闹的小东西,他幼小的心灵里充满了不解,那不是憎恨,他只是奇怪他美丽的母亲用生命换来的为何会是这样一个“东西”。这种情绪只存在于六岁那年,或者说只是那一个瞬间,没有了母亲呵护的王子成长迅速,他很快就明白了那不是什么“东西”,那是他的妹妹,是他的爱与责任。

“我不和你谈论妈妈只是不想让你伤心,又或者听上去像是我在炫耀什么一样。”詹姆斯说,时过境迁,他在阐述自己当年的心境的时候连自己都感觉到了幼稚。

“但我想听,不管听完之后会不会伤心,我是想听的,”妲莉娅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她又是巴恩斯家的小公主了,“你们都不说我就只能自己想,我想是不是她太好了,你们怕让我知道我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你只是出生了而已,那不是错。”詹姆斯看着她,发现自己依旧会为她的眼泪而感到心疼。

妲莉娅摇头,“有些时候出生就是错了,如果没有我,妈妈不会死,父王会长命百岁,你不会受伤还要和我坐在这里说话,所以父王恨我是有道理的。”

“父王没有恨你!”詹姆斯强调,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固执己见的妹妹了。

“他有的,雅沙,只是你不知道,”妲莉娅虚弱地笑了,“谁会知道呢?他对我那样好,恨不能将全世界我想要的东西都给我,但他从来也不带我出去骑马打猎,甚至没有给我读过一个睡前故事,那时候我告诉自己,我的父亲是国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这些小事,毕竟对待你他甚至还要更严厉。直到有一天,他喝醉了酒,拉着我的手问‘莉拉,为什么是你活下来了’,我就知道了,他是恨我的,但作为一个国王和父亲,他又要爱我,他真的很可怜了。”

詹姆斯说不出话了,他从来没想过那样溺爱着妲莉娅的父王心里还藏着这样的话。

妲莉娅抬起头看了看詹姆斯的脸庞,看着他在光影折射中偶尔呈现出绿色的眼睛和色泽温柔的嘴唇,忽然说:“你真好看雅沙,他们都说你像妈妈。”

“如果我也像妈妈,父王会不会因此原谅我,布洛克他会爱我吗?”

“莉拉……”詹姆斯叫着妲莉娅的名字,他再一次这样叫她了。

“小时候我嫉妒你见过妈妈,长大一点我嫉妒你抢走了父王的关注,而后来……”妲莉娅没有回应詹姆斯的呼唤,她的表情甚至变得冷硬起来了,“后来我嫉妒你得到了布洛克的爱。”

“雅沙,这么多年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就不能留一件给我吗?”

 

史蒂夫和朗姆洛像两头不知疲惫的野兽一般缠斗在一起,他们身上那些繁重的护具早已被主人弃如敝履,他们挥舞着自己的拳头和四肢,每一次的动作都是肉体本身强弱的纯粹比拼。

朗姆洛的右勾拳狠狠揍在史蒂夫的左颊,皇帝的嘴角即刻青了一片,磕出一点血迹来,“你知道我有多想打烂你这张愚蠢可笑的正义脸吗?”

史蒂夫的动作丝毫不受这一拳的影响,他揪着朗姆洛的领子,一拳击打在国王的腹部,并借势将他按倒在王座前的台阶上,回答:“不会比我更想了。”

皇帝的拳头一下下砸在国王的脸上,他这么做的时候嘴角始终噙着冷淡的笑意。

“这一下为了德洛尼亚的子民。”

“这一下为了兰比尔。”

“这一下为了伊凡雷二世和我父亲的盟约。”

史蒂夫看了眼朗姆洛血肉模糊的侧脸和自己同样青紫的指关节,掰着他的衣领换了一只手,以一种更狠的力道打下去。

“这一下为了巴基。”

“这一下也为了巴基。”

“之后的每一下,全都为了他。”

做完这一切,皇帝像丢弃一个破麻袋那样将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国王留在了原地,史蒂夫在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指关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无法伸直。

皇帝同样伤得不轻,但他好歹还能站起来,站起来的皇帝缓慢地背过身,往议事厅大门走去。

史蒂夫不曾看见,被他丢弃在台阶上,仿佛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朗姆洛忽然抽动了手指,眼睛里迸发出濒死者才有的光亮,他忽然地站起来,抓着此前被史蒂夫扔在地上的佩剑,向他的背心穿刺过去。

 

“我为什么要叫你去赢那个‘黄金手套’?”妲莉娅自嘲地笑起来,“我是疯子还是傻瓜?我亲手把你推倒他面前,然后你就留在他心里不肯走了。”

“我从来没有对朗姆洛动过心思,也没有给他过任何暗示。”詹姆斯说。

“对!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嫉妒你,”妲莉娅继续笑着,“我视若珍宝求而不得的东西,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

“你说我没有想杀你,那是错的,”妲莉娅狠声说到,“绞刑算什么,我要看着你走上忏悔之路,这是比什么都更严酷的刑罚,在你之前根本没有人活下来过!”

“我是想要你死的啊!”

 

在剑尖距离心脏不过一指的紧要关头,史蒂夫避开了这次偷袭。

一击不成,手中拥有利器的朗姆洛仿佛挥霍着自己最后的生命一般接连不断地继续砍杀向皇帝。史蒂夫以血肉之躯格挡,逐渐被他逼退到王座之上。

“你赢不了我!”朗姆洛的眼神不正常的雪亮着,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咧开一个无畏的笑容,“你赢不了我!你……”

国王的宣告瞬间凝固,他低下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插入自己胸膛的剑刃。

那是曾经属于朗姆洛的佩剑,它已断作两节,被主人试作无用的东西而与之抛弃。

然而此刻,国王的断剑握在史蒂夫的手里,穿透了国王的胸膛。

史蒂夫翻过身去,将被断剑穿心的朗姆洛推倒在王座上,他确定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反抗的可能。

血液从胸膛流出,速度比朗姆洛想象的要缓慢了许多,这让他得以清晰的浏览属于自己的人生走马灯。

往事历历在目,他看见自己随父亲征战在克罗斯的草原;看见属于国王的婚礼和加冕;看见斯塔蒙斯城外山林上的红光漫天;在所有的这一切中他还看见一个少年。

那是十年前的骑士节,他第一次跟随父亲来到王城,那些无勇无谋或有勇无谋的家伙都不是他的对手,姑娘们仰慕他,民众在为他欢呼,他离那个最高荣誉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时候少年出现了,他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色泽温柔的嘴唇,深邃的眼睛是令人难以琢磨的蓝绿色。

他从他手中夺走原属于他的胜利,但奇怪的是朗姆洛对此毫不介意。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的骑士在失败之后叫住了更加年轻的对手,“明年还来挑战吗?”

“不会了,只是帮人完成一个心愿而已,至于名字,”少年把玩着到手的黄金手套,似乎对这件荣誉并没有多少兴趣,他回过头,冲骑士微微一笑,“你可以称呼我为‘殿下’。”

国王被断剑钉死在王座上,他的胸膛满是鲜血,王冠跌落在很远的地方。

 

“我从旺达那里知道了一些消息,”詹姆斯平静地看向妲莉娅扭曲怨恨的脸庞,没有回答她激烈的言语攻击,“裘蔷尔的诅咒无法破除,只能消解,唯一的办法是令她的灵魂安息。”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想听!”妲莉娅粗暴地打断了詹姆斯,表现得极其反感这个话题。

詹姆斯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抗议,继续说下去:“而她想要的,诅咒的核心是‘亲身试尝’,她希望巴恩斯家族的后裔体验她临死前所有的痛苦和怨恨,所以,女巫的火刑架和忏悔之路,同样怀孕的身体,一个女巫的全部力量,旺达就是这样为我消解了诅咒。”

詹姆斯淡淡地微笑了,眼神悲哀,嘴角却很温柔,“你没有让我上绞刑架,你让我走了忏悔之路。莉拉,为什么你学不会诚实呢?就像从前一样,你明明只是想留下来看完朗姆洛的决斗,却告诉我你要那个黄金手套,你要告诉别人你真正想要的,别人才会知道啊。”

妲莉娅低着头,起先詹姆斯以为她会哭,然而长大了的莉拉已经不是当年走失在斯塔蒙斯街头的小女孩了,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笑了出来,在这笑声中詹姆斯听出来连哭声都无法表达完全的悲哀。

“你还是德洛尼亚的公主,我不会伤害你,”詹姆斯将娜塔莎召唤了进来,女官推着他慢慢离开王后寝宫,“但正如你所说,我们或许不会再见了。”

妲莉娅止住了笑声,默默看着詹姆斯和她之间的距离逐渐远离。

“等等,”妲莉娅从王后寝宫追了出来,她走到詹姆斯身边,将一支信筒交到了他手里,在詹姆斯略带疑问的眼神里妲莉娅什么也没有解释,她弯起嘴角向他告别,“再见了,哥哥。”

王后走向与兄长相反的方向,再也没有回头。

 

詹姆斯在蔷薇厅前遇见了正在组织战事收尾工作的史蒂夫,皇帝的脸庞和身上有明显的伤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余韵未消的战斗的气息,但在看见詹姆斯的一刹那,方才还威风八面的狮王瞬间变作了温顺的犬类,露出的笑容足以令春风化雨。

“巴基。”史蒂夫走过来。

“怎么弄成这样?”詹姆斯拉起他凝固着淤血的手看了看,眉心微微蹙起。

“为了你,并且我获得了最终胜利,”史蒂夫弯下腰,笑眯眯地回答,“所以有没有什么给你的英雄的奖励?”

詹姆斯轻轻瞪了他一眼,一点威慑的意思都没有,“我只看见了一个伤号。”

“伤号也可以,至少我们看上去会比较相配。”收获了詹姆斯的告白之后,史蒂夫在调情方面的能力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甚至不会脸红了。

詹姆斯伸手在他受伤的嘴角处戳了一下,看着皇帝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淡笑着低下头,轻轻吻在了他的手背。

“都结束了?”詹姆斯问。

“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史蒂夫握住了他的手。

 

国王议事厅内,一切归于寂静。

妲莉娅提着裙裾,依旧像王后临朝那样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国王。

她在王座之侧坐下来,近距离注视着朗姆洛已经毫无生气的面孔,缓缓落下眼泪。

“布洛克,每次只有当你睡着,你才会离我这么近。”王后笑了一下,喃喃自语,她抬起手想要触摸国王的脸颊,但终于还是将手收回的小心翼翼。

“在我明白爱情是什么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了你,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回头看看我呢?”她一边笑着一边哽咽,“明明你告诉过我我很美丽。”

“没关系,至少我是你的王后,我永远是你的王后。”

妲莉娅伸出双臂,将死去的国王和他胸口的断剑一起拥抱进了怀里。

“无论你去哪里,请让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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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产生的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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