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繞冬城

删减了一些用词，lof真是太不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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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议事厅内人声鼎沸，这帮养尊处优的大人们一早被从软玉温香旁叫起，睁眼便被这消息惊得睡意全无，来皇宫的路上多半有人还有些不敢相信，此时都迫不及待的将自北境而来的骑士团团围住，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北境地处偏隅，土地贫瘠谷物不生，民众的生活物资和口粮每年都需要皇帝下令从邻近地区调配，所耗巨大，然而从未有人敢有所怨言，因为正是这片苍茫雪原将中原腹地与游荡在北方的凶蛮部族盎撒人隔绝开来，艾修达拉和提米亚两座雪山自成天险，守护了奥西莱恩近百年的边陲稳固。

 

“怎么忽然就打进来了？”斯泰尔斯大人是世袭的司礼大臣，从未涉及武事，此时也万分忧虑的小声向宰相询问，“自利奥波德一世陛下时起，盎撒被赶出北境已经都快有一百年了。”

 

利奥波德一世是史蒂夫的曾祖父，他是一位马上皇帝，也是除开国君主莱恩大帝以外军功最为卓著的一位皇帝，就是他将盎撒人驱逐到雪山北面并设立了北境守军。

 

“世事难料，这一百年来盎撒人从来也没安分过，你能记得清他们和北境守军打过多少次战役吗？”皮尔斯安抚这位老大人到。

 

“八百六十七次，”斯泰尔斯大人居然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其中大型战役四十九次，小型战役两百八十四次，摩擦冲突五百三十四次。”

 

“什么？”皮尔斯的原意不过是用一个问句表示盎撒人的不安分，没想到耿直如斯泰尔斯居然真的回答了他，他自己多少都有些没绕过弯来。

 

“我堂妹夫家庶出的小叔子是北境的史官，我不会记错的。”斯泰尔斯大人以为自己受到了质疑，颇有些不快。

 

“好的好的，我的好大人，”皮尔斯哭笑不得，“就让我们静观其变吧。”

 

“皇帝陛下驾临——”

内侍高昂的声调自众人的议论声中脱颖而出，议事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大臣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向进入议事厅的皇帝行礼。

 

银铠的北境骑士手捧着自己的头盔向史蒂夫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臣有罪。”

 

“到底发生什么了？”史蒂夫的神情还算镇定，目光却格外严肃。

 

“是偷袭。”这骑士回答。

 

在他的叙述中，他本人隶属于北境城邦驻军，三日前的夜间，他们的小队在进行例行巡夜，城郊忽然烽烟四起，盎撒人已经攻入城内。城邦守军及时作出了反抗，然而仓促之下的反击没有任何效果，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以身殉国，剩下的小部分退到邻近的岩冬城苟全性命，他被推选出来作为代表向皇帝陛下报告此事。

 

“他们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我们没有任何防备，”骑士的眼眶血红，“战斗几乎是在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很多人都死在睡梦中。”

 

议事厅内因为他的叙述而雅雀无声，史蒂夫也略显动容，然而他很快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前哨军呢？”

 

北境守军被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镇守在城邦之内，和其他封地的守军一般无二，另一部分被称为“前哨军”，驻守在艾修达拉和提米亚雪山脚下，他们才是北境的第一道防线，然而在这名骑士的叙述中却只字未提。

 

“这…….臣不知，”骑士本人也迟疑和困惑起来，“在发现盎撒人之前，我们并未收到任何来自前哨军的示警。”

 

此言一出，群臣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史蒂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哪怕是奇袭也会有所反抗，如果真如这名骑士所说，前哨军没有任何示警，那就要考虑他们是否叛国的问题了。

 

大臣们也是这么想的，负责记录会议的史官甚至忍不住嘀咕一句：“北境出叛军难道已经成为传统了吗？”说完，他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皇帝陛下的眼神简直能把人烧出个洞来。

 

史官战战兢兢的请罪，“臣失言！”

 

未等史蒂夫说什么，施密特忽然在此时站了出来，他对着上座的皇帝随意的一施礼，姿态敷衍，“陛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击退盎撒收复北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全可以容后再议。”

 

“小事？可是大人……”跪在地上的骑士比任何人都要着急，然而施密特极其冷酷的看了他一眼，令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将军的意思是？”史蒂夫用施密特的另一重身份称呼他，他知道即便不抛出话头施密特也会自己说，倒不如主动一些显示出皇帝的善于纳谏。

 

“臣请为陛下出征北境。”施密特也不在意过程如何，直截了当的表达了他的诉求。

 

史蒂夫垂下眼帘，他的眼睫刚好将眼底的所有思绪都遮挡住了，施密特等待着他的答复，与此同时，皮尔斯也在仔细观察皇帝的反应。

 

史蒂夫微笑了，“北境之外有岩冬城驻军，岩冬之外有叶城驻军，将军是帝国肱骨之臣，父皇特旨长住帝都，不必为此奔波。”

 

皮尔斯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转而看向施密特。

 

万万没想到的是施密特居然也笑了，仿佛丝毫不意外史蒂夫的拒绝，他十分干脆的退回了自己的席位，没有再争取的意思，他的这番做派却让史蒂夫更加警觉。

 

“陛下，还有一事需要陛下定夺，”看着再无人开口，斯泰尔斯大人站了出来，“前来为陛下祝贺的各国大使还停留在驿馆，陛下是否派人护送他们回国？”

 

话说到此处，史蒂夫的眼神顷刻温柔了起来，他极其和善的回答了这位老臣，“这件事已有人去办了。”

 

 

哈特城的皇家驿馆距布里姆林宫有一定距离，位置更靠近皇家港，整体建筑规格按照亲王府邸建造，用以安置各国大使及夫人，驿馆旁建有泉宫，用以招待来访的国王及领主，有时皇帝为表亲睦也会入住其中。

 

结束了昨夜的宴会，各国大使原本都将于今日入宫觐见皇帝陛下后返回属国，然而他们却在驿馆迎来了意想不到的人。

 

“陛下？噢，这可太失礼了。”一位早起的伯爵夫人最早发现了站在大厅内的詹姆斯，着急的催促起自己的丈夫，她的嗓门已经足够惊动整座驿馆的客人了。

 

“不用着急夫人，”詹姆斯淡淡的微笑起来，轻易就叫这年近四十的贵妇人如少女般红了双颊，“是我来得突然。”

 

虽然詹姆斯这样说，然而并未有任何一国大使敢让奥西莱恩的皇后站在大厅里等待自己更衣，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大厅内便聚集满了衣饰华贵得体的大使和夫人们，众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詹姆斯，不知道这位寡言而“特别”的皇后陛下是何来意。

 

“诸位，感谢诸位不辞辛苦来到奥西莱恩，你们的善意和友好皇帝陛下都已收下，考虑到诸位旅途劳顿，皇帝陛下不愿多添礼数，”詹姆斯示意，驿馆的使者为众人端上美酒，“这是哈特城的特产‘狮心酒’，象征誓言，我代表皇帝陛下敬诸位，愿各国友谊长存。”

 

在听到皇帝不打算接见的时候大使们心里不免多了许多念头，但皇后的亲善却又将这些念头全部打消了。

 

“为奥西莱恩。”大使们愉快的说。

 

“为友谊。”詹姆斯说。

 

“为皇后陛下！”有人借着人群的掩护这样喊着，众人都理解的哄笑起来，詹姆斯也并未因为这一句善意的调侃而不悦。

 

“路途顺利。”

 

这帮大使终于都心满意足无所顾虑的坐上了离城的马车，他们得知奥西莱恩战事都是在至少半月之后的事了，此时他们早已远离奥西莱恩的国土，再有什么盘算也无的放矢。

 

“所以是谁说男人没办法当皇后的？我觉得以后各国的皇后应该都让男人来当。”一位大使，同时也是一位伯爵，对奥西莱恩皇后陛下的外交手腕默默叹服。

 

“所以女人们来当皇帝吗？”伯爵夫人冷冷一笑，瞬间就让指点江山的伯爵蔫了下去。

 

“这只是个玩笑，”伯爵试图为自己挽回颜面，提起奥西莱恩的皇后依旧令他浮想翩翩，“况且他还如此美丽。”

 

“是英俊。”伯爵夫人同样露出了神往的表情。

 

“英俊而美丽。”伯爵这样总结，他的家庭状况又和睦了起来。

 

 

英俊而美丽的奥西莱恩皇后陛下，实际上在众人离开视线的瞬间就冷下了脸，他取下头顶的皇冠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看，忽然就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自愿戴上这样的东西，穿着这样的衣服来做这样的事，结论是，那个金发皇帝的样子看上去太可怜了。

 

“叫娜塔莎去拿我的朝服，你带着近卫队出去封锁消息，记得首先和城门守军交接，不要动用王宫护卫。”史蒂夫在得知那个消息的瞬间就从脚踏上站了起来，一边套着里衣一边对山姆吩咐。

 

近卫长官领命准备退下的时候又被史蒂夫叫住了，“驿馆，还有那些大使。”

 

“我的人手不够。”山姆这样回答，同样着急。

 

“算了，先去办吧。”史蒂夫这样吩咐，眉头却始终没有展开过，詹姆斯一直默默看着他忙碌，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山姆退出内宫，史蒂夫的衣服穿得差不多了，他弯下腰对着詹姆斯露出一个笑容，“你再睡会儿吧，我晚点叫人送早餐来。”

 

看着这个笑容和皇帝眉间未展开的沟壑，詹姆斯忽然开口：“那些大使就交给我吧。”

 

 

所以他站在了这里。

 

就在詹姆斯兀自纠结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德洛尼亚的国王陛下站在大厅的入口，为詹姆斯的表现鼓掌。

 

“我以为你变了，这样看似乎又没有，”朗姆洛走近詹姆斯，“刚才那幕真叫人怀念，我记得从前那些大使就说不过你，那时候你多大？十五还是十六？”

 

“你该走了。”

詹姆斯的表情冷淡到了极致，对着这张脸朗姆洛却还可以微笑。

 

“你不敬我酒吗，美人？”

 

詹姆斯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绕过他，径直走出了大厅。在与朗姆洛擦肩而过的瞬间，行走的风轻轻撩开了他颈侧的长发，一抹绯红的痕迹出现在那一小段雪白的皮肤上，直直刺入德洛尼亚国王的眼底——那是个吻痕。

 

朗姆洛的眼神深沉下去，脸上也全然没了笑意。

 

“陛下，我们启程吗？”德洛尼亚来的侍从向朗姆洛请示。

 

“启程。”

 

德洛尼亚王室的大船驶离皇家港，围观人群中却有一行身着斗篷的旅人悄悄隐去了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