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繞冬城

一些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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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史蒂夫仿佛与他的书桌相爱了，前方战况并不乐观，岩冬城的守军和盎撒人僵持了五日，几乎每间隔两个小时就有一轮新的战斗，士兵们精疲力竭，盎撒人却像怪物一般不知疲倦，第五日清晨他们调来了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武器，仿佛烈火和霹雳，轻易就将城墙震碎了一半，失守几乎已成定局，不过是早晚的事。

詹姆斯在寝宫清闲了五日，只在每日的晚餐时间见过他的皇帝丈夫，对方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蓝眼睛里的红血丝日复一日的加深，却还总是对着他微笑，这让詹姆斯觉得那些笑容实在有些刺眼，在第六个晚上，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事情很糟糕吗？”詹姆斯把餐盘中的胡萝卜悄悄的挑出去，貌似不经意的问。

史蒂夫的思维还停留在詹姆斯的小动作上，脑海里满满都是下次记得叮嘱厨房不要在配菜里使用胡萝卜，对于詹姆斯的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能再说一遍吗？”史蒂夫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试探着问，詹姆斯的话很少，难得主动开口还被他漏听了，皇帝的心里全是懊悔。

“事情很糟糕吗？”詹姆斯破天荒的复述了一遍，还补充道，“我是说，战事。”

“很糟糕。”史蒂夫点了点头，诚实的回答，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停下来看着詹姆斯，却发现詹姆斯也在看着他，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詹姆斯先别开了目光，手中的银制餐刀簌簌的切割开小羊排，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依旧冷冷淡淡的说，“如果不方便让我知道就算了。”

“没有！”史蒂夫赶紧澄清，“我以为你只是出于礼貌……”话说了一半史蒂夫都反应过来这可能性有多么低了，詹姆斯从来不在意这些虚与委蛇的东西，“所以你是真的想听？”

詹姆斯露出一个看傻子的表情，脸上写着“我不想听为什么要问”。

“真的很糟糕，”史蒂夫接受了来自他的皇后的嘲讽，苦笑着沉下脸色，“盎撒使用了一种新型武器，岩冬城守不住了，施密特第三次请求出征，迟早有一天我将没有理由拒绝他。”

泰伦斯一世暮年时期皇权旁落，年迈的皇帝已无力回天，但他还是做了一些事尽可能的控制掌权贵族的势力，其中就包括以加封军衔为名将施密特留在帝都，与他麾下的军队分隔管理。岩冬城之后是叶城，叶城之后便是海德拉堡——施密特的封地。只要盎撒人攻入海德拉境内，施密特完全有理由以守卫家族封土为由返回，届时他做出的任何事情都将成为不可控变数。

詹姆斯在王子时期学习过各国地理，从史蒂夫简短的叙述中他就能摸清事情的大概，“你有对策吗？”

“有一个，”史蒂夫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只是算不上上策。”

詹姆斯看了看皇帝的脸，沉默了片刻，忽然说：“火药，盎撒人使用的那种东西，叫做火药，成分和庆典使用的烟花差不多。”

史蒂夫回忆着战报上对于那种武器的描述，皱着眉点了头，“他们提到过爆炸，很像烟花，你说的没错……”

“别问，”詹姆斯在史蒂夫继续接下来的话之前打断了他，“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这大概又是一段詹姆斯不愿与人提起的经历，就和风雪山谷的那七年一样，史蒂夫表示理解，只是心底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在身体上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人，心却好像依然隔得很远，史蒂夫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走近詹姆斯，只好在他能够想到地方尽力的对他好。

“我可以把火药的成分比例写出来给你，”詹姆斯看着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的皇帝，有些不自在的说，“你也可以安排人投入制造。”

“谢谢。”史蒂夫诚恳的道谢，却让詹姆斯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詹姆斯到从来没有期望过得到史蒂夫的感恩戴德，但皇帝看上去兴致缺缺的样子令他有那么点烦躁。

这人怎么还是不开心？

这顿晚餐进行的平时要久，结束的时候几乎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史蒂夫没有着急离去，他站在床前，等待着詹姆斯换好睡袍坐上床沿。

詹姆斯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皇帝的企图，接下来他就看见史蒂夫拿起了床上的枕头，用掌心把它弹得松软又放回原地，等待詹姆斯靠上去，看上去比刚刚得知火药配方的时候要高兴许多的样子——真像他的乳母。

詹姆斯没忍心把这个事实告诉史蒂夫，但会帮他弹松睡觉的枕头这件事，只有两个人做过，六岁之前是他的母后，八岁之前是他的乳母，詹姆斯几乎要忘记了那些柔软的枕头带给他的好梦。

“晚安。”史蒂夫垂下眼帘问候，詹姆斯注意到年轻的皇帝有着非常漂亮的睫毛，纤长浓密，会在眼底投射两团浅淡的阴影，让方正的面孔显露出动人的柔情。

他甚至在詹姆斯靠上枕头的时候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史蒂夫的目光无可避免的落在詹姆斯的身上，短暂的在小腹的位置停留了片刻，迅速的移开了。这个动作极其的小心和隐秘，却还是被詹姆斯所察觉，他即刻收回了对于史蒂夫睫毛的评价，面色不善的开口，“如果你在想的事情和我猜测的一样……”

“你又要打碎我的牙吗？”史蒂夫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却让詹姆斯感受到了那么一丝挑衅。

“你这么想要子嗣的话，奥西莱恩有很多女人。”看在枕头的份上，詹姆斯暂时没动手。

“不……”史蒂夫挫败的扶额，他好像又传达了什么奇怪的信息给詹姆斯，“不是的，只是……抱歉，我的确会忍不住想……你没有过吗？成为父亲什么的……”

“没有。”詹姆斯瞪着眼睛硬邦邦的回答，史蒂夫几次都想告诉他这个表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非常的可爱，但考虑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终究忍住了。

“伊凡雷二世陛下与阿芙罗拉王后的爱情故事一直都是各国的美谈，”史蒂夫在床沿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忽然很有倾诉的欲望，“你应该比我了解的多，关于组建家庭。”

见鬼的他们为什么要谈组建家庭？

但是皇帝看上去没有半分玩笑的样子，詹姆斯只好有些别扭的开口，“她走的时候我只有六岁。”

“抱歉，”史蒂夫往床内靠近了一些，“我的母亲，真正的那一个，我从未见过她。”

关于这位奥西莱恩新皇帝的私生子传闻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然而从他本人口中得到确认还是头一遭，詹姆斯大概是清闲的太久，居然没有打断皇帝的喋喋不休。

“父皇只提起过她一次，在我前往北境的前夜，他说我有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否爱她，但这样的关系我并不赞同，”史蒂夫又往床内靠了靠，詹姆斯没注意他的动作，“亚历珊德拉皇后陛下对我的全部敌意我都可以理解，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在詹姆斯注意到的时候，皇帝和他之间已经不剩什么安全距离了。

“你是我唯一的合法伴侣，我已在众神面前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