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繞冬城

听巴基的话，让我们和史蒂夫一起专心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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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叶城位于岩冬城和海德拉堡之间的绿叶山谷，距离海德拉堡不过半日的马程，因为地势原因是北方五城中唯一有明显四季的城市，暮春之初，这里会生长出北地的第一片绿叶，城邦也因此得名。

谷地地形易攻难守，于战事不利，如果遭遇外敌入侵，叶城唯一的作用仅仅是保护高地上的海德拉堡，且两军于谷地交战，攻守易势须臾之间，极易陷入僵局，因此历代先王多于岩冬城设下重兵，防止战况胶着。如今岩冬城破，就是这样一座守军不足两千的小城在盎撒人手中支撑了月余，令史蒂夫不得不多想。

“盎撒军每日进行两次进攻，第一次在上午九时至十时之间，第二次在下午三时到四时之间，”叶城城主罗伯特·布鲁斯·班纳男爵指着沙盘上表示盎撒人的黑色旗帜向皇帝解释，“他们会在城门外半里往城中投石射箭，只要我们的军队出城反击，基本就意味着战斗结束了。”

“伤亡如何？”这是史蒂夫第一关心的问题。

“六十三人，遗体全部收殓回城。”这个数字并不惊人，然而男爵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过。

一场持续了一个多月，可以找回每一个阵亡士兵遗体的战争，听上去简直荒诞无稽，不可想象。

“你发现了？”史蒂夫看见男爵表情，笃定道。

“也没办法忽视，”班纳苦笑，“我们管这个叫‘茶点时间’。”

上午九时至十时和下午的三时至四时正是一天中最闲暇无事的时间，奥西莱恩贵族会在这两个时间选择品茶谈天，盎撒人挑在这个时间进攻，仿佛就像是一天无事，随便打闹一番消磨时间。

“布鲁斯，茶会结束了，”史蒂夫略微弯起唇角，淡淡自嘲，“我到了。”

仿佛是印证皇帝的预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传入帐内，连脚下的土地都开始摇晃，沙盘之上的模型倒塌，黑色的旗帜压在叶城的城墙之上。

“怎么了？”班纳迅速的反应过来，派遣亲兵出帐查看，然而未等他们动作，帐外先闯入一个兵卒，他额上有一道飞石撞击的伤口还在往下流着不止的鲜血。

“陛下，大人，敌军攻城！”这骑士喘息着，甚至来不及行礼。

史蒂夫与班纳对视一眼，迅速作出决策，“带上几个亲信，自今日起善堂骑士团由你接管，你的人不要出城。”

班纳对这样的安排略感不解，但还是立即执行了，男爵带着几个亲兵和皇帝一同上了马，与北上的王军一同出城迎敌。

 

距离王帐三百米处是施密特的大帐，此时帐帘紧闭，帐中却燃着明火，公爵坐在兽皮的座椅上，一名年迈的画师正在为他画像。

“大人！公爵大人！”

嘈杂的声响从帐外传来，令公爵不悦的皱起了眉，施密特的亲兵萨姆·霍尔立刻出帐查看，不多时便前来回禀，“大人，是骑士团的几位大人们。”

施密特不耐的挥了挥手，画师即刻停下了笔，用红布蒙起了正在进行的画作，等着老者做好这一切，施密特道，“让他们进来。”

善堂骑士团的几个将领一通挤进了公爵的大帐，不等见礼就七嘴八舌的抱怨开来，“皇帝陛下把我们手下的士兵全部调给了班纳，毫无征兆便夺了我们的权！”

在场众人，皆是在海德拉堡那一夜选择住进了公爵城堡的将领。

施密特微笑起来，“诸位，不要如此心急，皇帝出城迎敌了？”

“是。”众人齐声应答。

“那就更不需心急了，”施密特闲适的靠在椅上，看着这些焦虑的将领，“皇帝在城外，你我留在城中，叶城不全在号令之内？”

善堂骑士团团长海因兹·克鲁格冷笑起来，“大人未免想的太理所当然，您恐怕不知道，叶城驻军一人未动，悉数留在城内，您认为他们是听从现在正在城外拼杀的班纳号令，还是您号令呢？”

“什么？”施密特的脸色终于变了，没有了原本的自信非常。

“海德拉堡一夜，大人的许诺可都还记得？”海因兹毫不察言观色的继续追问。

“我们可是被大人所累啊！”

“大人可还有筹谋？”

将领们接连的质问令施密特的烦躁达到了顶点，“够了！”公爵呵斥，语气间的暴戾令帐中即刻安静下来，施密特垂下眼帘思索片刻，驱赶到，“你们先出去。”

“可……”海因兹还要追问，却被公爵过分可怕的眼神吓住了。

这些将领极不情愿的从帐中退出，对于公爵的不满比之之前到来时还要更甚。

“大人？”萨姆看着公爵沉思的样子，低声询问。

“罗杰斯固然可笑，到底不是个蠢货，”公爵在长久的思虑之后终于平复下来，“这次算我轻看。”

“大人可有吩咐？”萨姆低下头。

“不急，”施密特向等候在一旁的画师招手，老者又唯唯诺诺的走回画布前，在恢复成之前动作的时候，公爵对自己的亲兵说，“本来的计划中，今日也不是他的死期。”

 

王军出城的时候叶城的城门外的三重岗哨亭已经坍塌了一半，砖土碎在路间，阻碍了战马的前行，这是史蒂夫第一次亲眼目睹那被詹姆斯称呼为“火药”的武器的威力，它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应对。

步兵团被调遣到前方清理路障，史蒂夫抬眼看了四周地形，城门前是一条纵向狭窄地带，两侧都是山坡和密林，树影深深把林中的一切都隐藏的严密，仿佛天然的掩体，皇帝看了看聚集在队伍前方的步兵团，皱着眉问班纳，“林中有叶城驻军吗？”

“每隔一里有哨所。”班纳回答，这条山谷实在是伏击的大好地形，叶城在此处建城也考虑到了这点。

“有多少人？”史蒂夫再问。

“两翼共五百人。”

皇帝停下来思索一会儿，此时前方骚动，开路的步兵团与盎撒人正面遭遇了，史蒂夫抽出佩剑，低声对班纳交代，“安排那五百人，从今夜开始挖通沟渠，然后……”

皇帝的声音很小，班纳听了却连连点头，眼中逐渐聚集了对君王的敬意，“遵命，陛下。”

史蒂夫短暂的微笑了一下，牵扯住尼米亚的缰绳，向王军号令，“长枪兵先行，善堂骑士压后，圣殿骑士何在？”

“在！”身上佩戴红色十字的骑士们举剑附和。

皇帝压下覆面，头盔下的蓝眼睛像风暴前夜的海，“冲锋！”

 

清晨六时，皮尔斯便从宰相府邸出发入宫了。身为帝国宰相，在主持朝政的这些年里他都算的上殚精竭虑，向来是最早进入议事厅，最晚离开的人。但今日略有不同，宰相是受到召令入宫的，在侍从为他打开议事厅大门的时候，里面已经百官齐聚，那召令的施发者，奥西莱恩的皇后陛下坐在王座上，微微移开手中的奏函，露出一只清冷的绿眼睛，轻瞥了宰相一眼又转移开来，淡淡道：“宰相终于来了。”

皮尔斯非常不习惯如今的处境，皇帝出征那日，他如往日般召集百官准备议事，这匿于深宫，除了国宴和重要场合外从不出现的皇后忽然那般自在的闯了进来，或许这样形容有些冒犯，因为在奥西莱恩原本的仪制中，帝后临朝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之前是詹姆斯自己没兴趣，但一旦他有心，没人有资格剥夺他进入议事厅的权利。

但有些人的情感要先于理智，在百官的惊讶中，老侯爵尼奥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冒犯的冷哼，以一种近乎呵斥的口吻对詹姆斯说：“你为何而来？”

詹姆斯走向王座的步伐半分未见停顿，如同皇帝临朝时一般，他的身后也跟着宫廷近卫长官，山姆·威尔逊的出现像是一个信号，明确了他的到来得到皇帝的支持，聪明人此时都该知道收敛，哪怕不需忌惮也最好三缄其口，然而尼奥侯爵确是太老了，这家族显赫的老者犯了原罪中排名第一的傲慢。

“德洛尼亚人，这里是奥西莱恩的朝廷！”尼奥侯爵再次出声，宰相看着他，既为他的直言不讳而欣慰，又为他的愚蠢而叹息。

“没记错的话，”这老者的声音太吵人，詹姆斯为了令他闭嘴而开口，“我和你们的皇帝结婚了。”

“当然没错陛下，”山姆为了对皇帝的承诺接过话茬，像个蹩脚的谄媚者，说着令他无比别扭的话，“您是皇后，奥西莱恩是您的国家。”

看詹姆斯的反应，似乎皇后听了这段话比他说出来还要难受几分，山姆忽然就释然了。

“你！”老侯爵气的满脸通红，却又真的无话可说。

“我们要继续这毫无意义的话题，”詹姆斯的脸色原本就不好，这会儿已经阴云密布，他想着如果皇帝手下都是些这样的人，这个国家当初是如何战胜德洛尼亚的，以及睡觉都比来这里要有趣多了，“还是来谈正事？”

 

那日的临朝不过是一个开端，在此之后，宰相设想中皇帝不在由他全权代理政务的局面完全被打破，詹姆斯亲自过问每一件政事，虽然他并不能事事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办，宰相盘根错节的势力依然强大，但有了他的过问，就像皇帝在时一般，很多事情明里暗里便不好行事了。

“皇后也会如此。”皮尔斯想起送行那日皇帝所说的话，自诩从不为往事后悔的宰相短暂的想过，如果当初多留心思，或是直接派人在半路将还未成人的皇子截杀，是不是就省去了如今的麻烦。

“臣来迟，请陛下宽恕，”回到现实，宰相把所有的心思收在眼底，然后用微笑完美的掩盖，“陛下在与众位大人商议何事？”

詹姆斯递了个眼神给台下的尼古拉斯·弗瑞，独眼的伯爵出列，脸上居然带了一丝喜色，他向宰相解释到，“北境传来了好消息，叶城一役我军得胜。”

信使只是简短报告了战况，但在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皇帝杰出的军事才能都足以令人折服。首战双方拉锯持平，利用叶城山谷的不利地形，皇帝命驻军连夜从山坡挖掘了通向狭长山谷的沟渠，以火油浇灌其中，第二日王军佯装撤退诱敌深入，等待盎撒人的便是烈火的清洗，他们装备的那些还未使用的火药在自己军中爆炸，伤亡惨重。

皮尔斯听着这些报告，眼中更多了几分忌惮和一些遇上聪明人的兴趣，他口不对心的说：“天佑奥西莱恩，史蒂文陛下神勇，为万世之君。”

百官附和，议事厅忽然变成了什么诗会沙龙一般，大部分人都在搜肠刮肚的为皇帝吟诵赞美诗。

詹姆斯轻轻眨了眨眼睛，有些倦怠的样子，随手将手中的奏函扔给站在一旁的山姆，“这是一次性战术，不会再奏效。”

议事厅在他的话语中又静了下来，大臣们相互看看，有些不明白到底应不应该在皇后面前称赞皇帝。

“之后就是持久战了，打装备、兵力和军需，”詹姆斯没那么多心思理会朝臣的忐忑，他提了提精神对宰相说，“其他不可改变，军需哈特可以支援。”

皮尔斯心中明白他的意思，但非要说几句话装傻，“远水难救近火，叶城临近施密特公爵的海德拉堡，陛下不必担心物资供应不足。”

詹姆斯淡淡看他一眼，重复了他的话，“叶城临近施密特的海德拉……这件事交给你办，弗瑞协助。”

在皮尔斯回答之前，弗瑞先行站出来道：“是，陛下。”直截了当的驳斥了宰相未出口的回绝。

与其把这件事全权交由弗瑞，不如现在应承下来，于是皮尔斯也回到，“遵命。”

“就到这里。”詹姆斯几乎疲乏到睁不开眼睛，遣散众人便往内宫去了。

宰相在出宫的路上回想今日的一切，这对比他想象中麻烦许多的帝后，施密特那个急功近利的家伙可能说对了一件事，为史蒂夫迎娶一位男皇后的确是个错误。

但是无碍，现下的一切都他都可以忍耐，为了长远的利益。

宰相在心中整理自己手握的“棋子”，联想今日所见皇后的精神状态，算起来，应该有些时日了吧。

他自感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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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堂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名词都源自十字军东征时期的三大骑士团，简单解释，前者类似于医疗兵后者类似于精锐部队。

来张帅气的圣殿骑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