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繞冬城

鸿门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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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在议事会议上收到奥西莱恩国书的时候，朗姆洛几乎没来得及掩饰自己的惊讶。史蒂夫这一手来得毫无预兆且不合常理，在抵达国境线边缘的时候通知到访明显不是两个互为友好国的君主应该做的事，这举动粗鲁无礼且不明意义。朗姆洛曾想象过重逢这位皇帝的方式，但那都是在他最喜爱的、兵戎相见的战场，而不是什么友好会见，最令人气愤的是朗姆洛居然还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这封国书言辞生动地歌颂了德洛尼亚与奥西莱恩两国之间伟大而深厚的友谊，描述了皇帝对于出身德洛尼亚的皇后的深情如许以及深感自身也是半个德洛尼亚人的归乡之情，还提到了数月前德洛尼亚国王亲到奥西莱恩祝贺皇帝生日的举动。这一切叠加起来，奥西莱恩皇帝的到访显得如此顺理成章，如果拒绝迎接反而是朗姆洛小气了，哪怕那个首先蛮不讲理的人是史蒂夫。

“你的‘史蒂夫’完全是个无赖！”恼羞成怒的国王冷笑着如此对詹姆斯抱怨，后者当然丝毫不认同，“不过他居然敢来德洛尼亚，这很好，很好，也省去了我许多的麻烦。”

无法拒绝的朗姆洛想出了其他的应对方法，在做好一切必要的安排之后，德洛尼亚举国上下开始一齐投入对于奥西莱恩皇帝的热情迎接之中，国王下令沿途所有城市以最高礼遇招待皇帝一行，并将在白薇堡设下宫宴，为远道而来的皇帝接风。

史蒂夫对于这些安排全都处之泰然，他的身后跟随着近两百人的庞大出使团，这些人中有皇帝的侍从、宫女、守卫和厨师，他们带来数量惊人的财富和黄金，沿途散布给每一个招待过他们的贵族或官员，这样一来，这些收人钱财的贵族官员们倒和那些酒馆饭堂的老板伙计没有了区别。

皇帝的脚步没有被这些盛情难却的“招待”所拖延，仍旧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斯塔蒙斯，宴会就在今晚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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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堡中，所有的仆人都在为今晚的宴会忙碌着，其中当然不包括高高在上的国王。在史蒂夫进入德洛尼亚国境之后朗姆洛变得易怒而兴奋，他将怒火施加于他的仆从或朝臣，而将兴奋施加在詹姆斯的身上。詹姆斯的身体状况逐渐稳定之后朗姆洛的动作也多了起来，最惊险的一次，他心血来潮用锁链把詹姆斯绑在床上，像玩弄宠物或人偶一样肆意抚摸他的身体，是突如其来的一次阵痛解救了他。这些事情詹姆斯从来没和史蒂夫提起，但他思考过委曲求全，詹姆斯不认为男人有什么贞洁一说，在保全他的孩子和保持和平与保全他自身之间，他可以认为后者无足轻重。令他最终没有这样做的是他无法知道史蒂夫的想法，他不知道皇帝对这样的事会怎么看，而令人烦恼的是，他会在意他的想法。

朗姆洛带着宫廷裁缝和许多珠宝首饰来了詹姆斯的房间，一进门便命令起来：“想办法让人看不出他的肚子。”

宫廷裁缝是个矮胖的小老头，戴着眼镜，长着一副令人看了就喜庆的面孔，得到命令之后他笑眯眯地便拿着软尺要为詹姆斯量身。然而他的手腕立马被扣住了，詹姆斯只用两根手指在他的手腕捏了一下，这矮胖裁缝的整只右手便顿时失去了知觉，连手握的软尺都掉落下去。

朗姆洛盯着詹姆斯防备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和他调笑的心思，而是眯了眯眼睛，说：“别找麻烦，你不想去参加宴会吗？”

“你让我去？”詹姆斯试探着他话中的真假。

朗姆洛笑了笑，回答：“当然，你可是主角，你不到场这场宴会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怕？”詹姆斯又问。

“怕什么？”朗姆洛大方地在詹姆斯对面坐下，把玩起桌上的鲜果，微笑，“这里是德洛尼亚的王宫，而我是德洛尼亚的国王，再说，过了这么久，你不想见见罗杰斯吗？”

朗姆洛显示出了十分的诚意和体贴，詹姆斯半分都不相信，但在宫廷裁缝再一次战战兢兢地靠近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宫廷裁缝依据詹姆斯的尺寸现场修改成衣，而那些鱼贯而入的宫女们像打扮一个王后一样试图令他接受那些华丽闪亮的首饰，朗姆洛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今晚你必将光彩照人。”

“你在盘算什么？”詹姆斯一边躲避宫女的手一边审问罪魁祸首。

“你很快会知道，还有——”朗姆洛向这些一名在外等候的宫女招了招手，她捧着餐盘走进来，餐盘上是一只盖碗，打开之后露出了碗中黑色的药丸。

“该吃药了。”朗姆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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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史蒂夫第一次来到斯塔蒙斯，也是第一次进入白薇堡，在他还是皇子的年月里，出访别国这样的大事从来不会轮到他头上，而到他成为上位者的今天，这次出访又不如他尊贵的兄长安德烈经历的那些一样纯粹而享受。

白薇堡的正门为皇帝敞开，王家礼乐队演奏着奥西莱恩和德洛尼亚两国国歌，客国的国歌被排序在前。礼炮放了三十四响，这个数量代表着德洛尼亚先代国王的统治时间和新王登基的年限。前来正门迎接的是德洛尼亚的宰相奥列格·兰比尔大人，他同时也是世袭的兰比尔公爵，身份尊贵仅在国王之下，如果到访者是身份尊贵的女性，这个迎接者便会由妲莉娅王后来担当。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仅代表我国国王陛下布洛克一世欢迎您的到来。。”兰比尔亲吻了史蒂夫的衣袍，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我会亲自向国王陛下传达我的谢意，也感谢你的迎接，兰比尔大人，”史蒂夫居然立刻叫出了这位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德洛尼亚宰相的名字，并亲切地扶起宰相的手腕，微笑到，“雅沙曾多次向我提及你与巴恩斯家族深厚的情谊。”

史蒂夫入乡随俗的使用了詹姆斯的德洛尼亚名字，并眼都不眨地说出这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兰比尔表现得既惊讶又疑惑，得知这位奥西莱恩皇帝要求来访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四个朋友都以为这样的举动与那条从王宫传出的关于雅沙殿下的流言有关，甚至可能威胁到德洛尼亚的安全，尽管他们对于朗姆洛有诸多不满，但一旦涉及国家利益，肯定还是一致防备史蒂夫这个外人的，然而现在听了皇帝本人的话，倒叫他无法理解皇帝是敌是友，来意是恶是善了。

史蒂夫却好像没有看见宰相的惊愕一般，只是仰视着梦幻一般的白薇城堡向他感叹：“愿此地长久如此美丽。”

在兰比尔揣测史蒂夫的话语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到了白薇堡的宴会大厅，典仪官早已在此等候，卫兵列队，由这位大人通报门内的侍者：“奥西莱恩皇帝陛下到——”

那两扇蓝灰色大门在史蒂夫眼前展开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一种无畏的镇定，就像战争的号角被吹响了一般，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两百人的使团被招待在驿馆，山姆和娜塔莎则在进入城堡的同时由于身份原因被分隔，但皇帝无所畏惧，就像身后携带着千军万马一样。

“史蒂文陛下，欢迎。”布洛克·朗姆洛在这扇门后向他展开双手。

“又见面了，布洛克陛下。”史蒂夫弯起一边的嘴角微笑。

两人的双手终于交握在一起，彼此都用上了十足的力气，能够看见泛白的指节和紧绷的筋脉，较量从此刻开始。

协同国王站在一旁的妲莉娅王后在此刻开口了，她看着剑拔弩张的君王们微笑起来，声音温和而柔美，“陛下们的亲厚不急于此刻，德洛尼亚的臣民还在等候一睹史蒂文陛下的风采。”

王后的话说得漂亮得体，朗姆洛首先松开了手，他们谁也不想一开始就令场面如此难看。史蒂夫转头看向妲莉娅，对着这位和詹姆斯有着血缘关系的女性，他的态度明显要缓和了许多。

皇帝吻了吻王后的右手，说到：“很高兴见到你，王后陛下。”

妲莉娅回礼到：“我的荣幸，皇帝陛下。”

几番客套之后，朗姆洛引导着史蒂夫往宴席中走去，微笑着说道：“你来的匆忙，使我来不及准备，希望这一切能令你满意。”

“不匆忙，”史蒂夫意有所指地说，“我想的是还要更早一些才对。”

朗姆洛装作没有听懂，反问道：“的确，德洛尼亚与奥西莱恩亲睦友好，只是为何皇后陛下没有随你前来？难道不曾思念故国的山水和人民？”

史蒂夫深深地看了朗姆洛一眼，国王微笑着等待他的反应，皇帝的微笑扩大了，眸色深沉，“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个好消息需要告知，我与巴基，我们的长子即将来到人世，皇后无瑕顾及其他。”

朗姆洛连连点头，“恭喜，或许德洛尼亚的风景太好，来了便难舍难离。”

两人说话的功夫，宴会厅已经进来了许多宾客，他们都是德洛尼亚贵族，朗姆洛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宴会厅，再次开口：“原本应当邀请各国公使到场，但时间匆忙，只好委屈皇帝陛下与我国亲贵同乐了，但不要着急，最重要的朋友我还是请来了。”

就在这时，典仪官通报到：“盎撒使者到——”

“你看，这就来了。”朗姆洛笑道。

身形高大的盎撒使者大步进入厅中，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万分惊讶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异族人，在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从这些小声的话语中都能听见几句不满和咒骂，连仪态得体的王后都忍不住皱了眉，不解地看向她的国王。德洛尼亚与盎撒的世仇丝毫不比奥西莱恩与盎撒人之间的恩怨纠葛要轻，这些游荡在北境的蛮人曾经也令德洛尼亚边境几城饱受战乱之苦，许多战士和无辜的民众失去了家园和生命。

没有哪个国家会邀请盎撒人参加宴会——他们甚至不被承认为一个政权，而只是一些游荡着的、规模庞大的强盗罢了。但朗姆洛这么做了，在迎接奥西莱恩皇帝的同时，他邀请来了盎撒的使臣，令这战争尚未平息的敌对双方出现在同一场宴会上。

“阿萨德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朗姆洛像见到亲友一般，不顾满室的非议，走过去拥抱了这位盎撒的侍者，并将他引导到和皇帝平起平坐的另一侧席位上，宴会厅霎时安静无比，兰比尔和其他几位老臣的脸都要绿了。

这位盎撒使者显然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冷眼，对于国王突如其来的热情也表现的有些措手不及，但当他看见史蒂夫的时候，这种困惑就完全被抛之脑后了。

“罗杰斯！”阿萨德恨恨地直呼皇帝的姓名，粗鲁地用手指向他，狠狠啐了一口，“操纵妖邪的小人！”

大厅内一片哗然，朗姆洛半点没有要阻拦这个蛮人的意思，只是嘴上说说：“这是干什么？”

阿萨德大步流星地朝史蒂夫走过去，随手抓起了桌上的糖罐便向皇帝投掷过去，妲莉娅苍白了面孔，宴会厅里响起了贵妇人们的惊呼。

盎撒人有蓄须的习俗，只有婚丧嫁娶祭祀之类的大事之时才会刮去胡子以示诚心，成年的盎撒男性比女性爱惜秀发还要更加爱惜自己的胡子，他们会将自己的胡子仔细梳理编织成发辫的样式，摸上香油以使它们光泽油亮，夺取他们的胡子有时候比夺取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阿萨德的胡子此刻却落在了地上。

史蒂夫坐在原位，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只投向他的糖罐碎在他身后的地毯上，白糖撒了一地，皇帝的左手握着银制的叉子，正用右手的餐巾细细擦拭。

餐刀呢？

餐刀也落在地上，只不过是阿萨德面前的地上，在糖罐迎面飞来的刹那，皇帝掷出了手中的刀，用于切割食物的刀具并不如何锋利，但这把刀还是削去了阿萨德的胡子，并停在他的喉咙前，没有带来任何皮肉损伤的落在了地上。

詹姆斯是用刀的高手，但没有人知道史蒂夫也是。

“坐下喝酒或者滚出去。”史蒂夫如此直白地命令，盎撒使者先行冒犯，此时皇帝说什么都无可非议。

阿萨德心中大骇，他是个粗鲁莽撞的蛮人，但不是个没有脑子的傻瓜，他知道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皇帝仁慈，他此刻早已命丧黄泉。奥西莱恩与盎撒是世仇，奥西莱恩的皇帝不会在意取走一个区区盎撒使臣的性命，此刻哪怕是斯特拉克酋长亲自站在史蒂夫面前，他想杀便也就杀了。

阿萨德不再说话，他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怏怏坐下，在远离史蒂夫，远离朗姆洛为他准备的那个完全不是他这个身份应该染指的高座的地方。

这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朗姆洛鄙夷于这个蛮人的无用，却也并不曾抱希望这样一个令他鄙夷的人能够动摇史蒂夫。邀请盎撒人或许没有用处，但这是一种姿态，旨在告诉世人，德洛尼亚可以接受一个压踩着国境线到来的皇帝的来访，也可以邀请这些各国从不曾邀请的蛮人，这一切都在国王的一念之间，不被任何人威胁左右。

朗姆洛抬手示意乐队的演奏更大声一些，好掩盖住大厅里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和尴尬气氛，他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坐回席间，向史蒂夫举杯，“误会一场，皇帝陛下不要见怪。”

“不会，”史蒂夫没有碰他的杯，但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回答，“你我之间的误会也不差这一桩。”

朗姆洛只是笑，他能够笑出来是因为他的“大菜”还没有上场，盎撒使者不过是为了这场宴会开席的一点调味罢了。

乐队指挥捧了乐谱来请示朗姆洛选择舞会开场曲，朗姆洛示意他稍作等待，“别急，还有重要的客人没有到，如果他来了，就奏《圆舞曲》吧。”

指挥领着这个命令退下了，乐手已经就位，所有人都在注视着紧闭的宴会厅大门，等待那个“重要的客人”到来。

没有任何的通传和名号，蓝灰色的大门再次开启，最后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到来令宴会厅里的气氛再度改变，朗姆洛起身迎接，妲莉娅垂下了目光，兰比尔和巴恩斯王室的旧臣们惊掉了手中的叉子，始终保持镇定和风度的史蒂文一世皇帝陛下，他睁大了眼睛。

詹姆斯，或者说雅科夫·巴恩斯向宴会厅内走来，他是曾经的德洛尼亚王储，现任的奥西莱恩皇后，此刻他的装束却二者都不是，他穿着束腰很高的改良式德洛尼亚传统长袍，衣料是极浅的绿色，类似初春新生的芽叶，夹绣着繁复的球兰和雏菊，他的额前佩戴着一枚碧色的宝石额环，与他的瞳色交相辉映，他向室内走来，仿佛春神降临。

“皇帝陛下，让我为你介绍，我心上的明珠，”朗姆洛牵起詹姆斯的右手，像展示一件值得炫耀的珍宝一样对史蒂夫说，“雅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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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唧的衣服花类似这种，但款式完全不同，因为宝宝我们吧唧穿不下这样的小细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