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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anstan】All I ask of you 别无所求 15(音乐剧AU)

15.Poor Fool , He Makes Me Laugh

 

你是否见过死者的眼睛?

 

Chris·Evans的人生之途坦荡,有幸并未目睹生死,他无法凭借阅读或是观看的经验来确认自己所见,但是他见过盲人的眼睛,灰败的,黯淡的,没有焦距,像是一片死气拼凑的深渊。Chris曾经乃至现在都无比钟爱Sebastian的眼睛,在罗马尼亚人特有的深邃中,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封存了整个宇宙的星河,浅灰、碧蓝、湖绿,在光影的把戏里,永远无法正确定义它的色彩。

 

Chris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双眼睛会如同盲目一般,熄灭了全部的光。

 

沉默漫延了一路,Chris把车子开进医院的停车场,熄了火,Sebastian还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紧紧的系好,半分没有要下车的意思,Chris看着他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下了车,帮Sebastian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Chris没有催促Sebastian,只是弯着腰,保持着这个握手的动作,一直等到Sebastian的手指在他的手心轻轻动了动,然后用一种不知轻重的蛮力狠狠的回握过来。

 

“我们该走了。”Chris轻声说,Sebastian便跟着他动作,像个初次学步的小孩。

 

从停车场到医院大楼是一百米,有专门的电梯直达地下一层,从电梯出口走到太平间又是一百米,在这段路程里,Sebastian始终抓着Chris的手,力道大到指甲没入Chris的掌心,他毫未察觉,Chris仿佛也感觉不到疼痛,他纵容着Sebastian的脆弱,一直到他们到达太平间的门口,Chris准备收回手。

 

Sebastian感受到他的意图,下意识的挽留,用了更大的力道,他转过头看向Chris,脸上的表情像是什么将被遗弃的小动物。

 

“Sebastian,”Chris按上Sebastian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他们,态度温柔而强硬,“那是你的母亲。”

 

Sebastian愣了一下,他的思维走到了其他方向去,那是他的母亲,他没权利让Chris陪着他承担,他感到一厢情愿的苦涩和逃避现实的羞愧,所以他放开了手。

 

Chris从Sebastian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黯然,他还没来及去确认,Sebastian已经放开了手,独自走进了阴冷的太平间。那是Sebastian的母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她所遭受的苦难令Sebastian甘愿留在Chris的身边, Chris·Evans也会有惭愧的时刻,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惊扰她。

 

两个人,两种心思,一道门,很多本可避免的结局就是在这种微末的时刻变得注定起来。

 

隔着大门的透视玻璃,Chris看见Sebastian伏在Anna的身边,埋着头,肩膀颤抖着,门扉阻隔了全部的声响,但Chris知道,Sebastian在哭,他无声的哭泣令他的心脏缓慢的钝痛起来。

 

十五分钟,时间比Chris预想的要短的多,Sebastian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神情意外的平静,他的眼眶只是微微的泛红,这意味着那场宣泄的哭泣只持续了十分钟,剩下的时间Sebastian全部用来掩饰自己的悲伤了,他的男孩学会了防备,Chris不知该作何想。

 

Anna的忽然离世留下了一堆需要办理的手续,其中一部分必须由Sebastian亲自完成,另一部分却是Chris的事情了。

 

他们在住院部见到了Hans和Lisa,Hans拿着一大叠账单,用一种公式化的语气说:“Evans先生,你之间汇到医院作为Helin女士医疗支出的款项有大幅剩余,麻烦和我去办理一些退还手续。”

 

Chris看了Sebastian一眼,正遇上Sebastian也在看他,两人在对视的瞬间同时别开了目光,这些账单令两个人都感到不舒服,他们之间“交易”的证据就这样以实体的形式呈现在眼前,无法视而不见,无法熟视无睹。

 

Chris本想说话,开口的却是Sebastian,他强行挤了挤自己的嘴角,“我和Lisa去收拾她的东西。”

 

Sebastian回避了“遗物”这个词,Chris表示了了然,他跟着Hans往走廊的另一头走,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他忽然很想触碰Sebastian,无论哪里都好,但最终只是说:“我很快回来。”

 

Sebastian跟随Lisa往Anna的病房走去,谁都没有说话,Sebastian脸上的表情令Lisa连安慰的话不忍心说出口,在经过走廊转角的时候,他们遇见了预料之外的人。

 

Gary夫人蜷缩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往外走,她身上盖着极厚的毛毯,身形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更加干瘪,简直像是一具骷髅披上了人皮,她的脸色蜡黄,眼睛像一对熟透的鱼目,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一个将死之人。

 

Sebastian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她看见了他。

 

Sebastian脸上的神情令这老妇人迅速明白了什么,她充满死气的眼睛里居然迸发出一丝雪亮的光彩,那张死神般的脸上露出一个既恐怖又恶毒的笑容,她用那嘶哑的嗓音说到。

 

“她死了,因为你。”

 

Sebastian的脚步僵在原地,他能听见身后传来Gary夫人渐行渐远的笑声,那笑声并没能持续多久便被剧烈的咳嗽所替代,Sebastian没有回头,也没有追上去询问她这句话的含义,他只是僵在原地,直到Lisa发现不对回来寻他。

 

“Seb,怎么了?”Lisa轻声问。

 

Sebastian沉默了片刻,问:“她……是什么病?”

 

Lisa越过Sebastian的肩膀正好看见Gary夫人的轮椅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摇了摇头,“肝癌,送来的时候就是晚期,她家境不算殷实,四个子女一致决定不在医院浪费钱,今天强行出院了……到底也是个可怜人,除了入院那天再没有人来看望过她了。”

 

听完Lisa的话,Sebastian忽然笑了,满眼的自嘲,“原来如此……”

 

“Sebastian?”Lisa试探性的叫了一声,Sebastian却忽然转过头来正视着她,脸上有种惨烈的决绝。

 

“Lisa,Anna究竟是怎么……死的?”

 

Lisa被Sebastian的态度吓了一跳,她有些匆忙的解释:“术后并发症,排斥反应,我和你说过的……”

 

“不,我不是想听这个,”Sebastian摇了摇头,“一开始,她明明那么好。”

 

“事无绝对,每个病例也是不同的,Anna只是有些特殊,”Lisa观察着Sebastian的神色继续说,被忽然问到这样的问题她一开始有些惊讶,现在反应过来则更多的感受到了愤怒,“Sebastian,你是在怀疑医院……”

 

Sebastian再次摇了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知道,在Anna病情加重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哪怕是些你觉得微不足道的小事。”

 

Lisa平复了一下情绪,语气却依旧有些冲:“没有……”

 

在这句“没有”脱口而出之后Lisa忽然愣了一下,“不对,好像是有一件事……你不提我完全不记得了。”

 

“是什么?”Sebastian的声音里有些无法控制的颤抖。

 

Lisa回忆了一下,回答:“Anna跟我要了她的住院账单,她说想知道出院之后要打几份工还债,Sebastian,你没有告诉她医药费已经结清了吗?”

 

Lisa后面说了什么Sebastian完全没有听清,事实上在听见“账单”两个字之后他就无法听清任何声音了,一阵尖锐的耳鸣穿透了他的大脑,他不知道是痛苦更多还是恐惧更多。

 

她知道了。

 

“请确认一下金额,”Hans把一份结账清单递到Chris的手中,“然后在这一联签名就好了。”

 

Chris直接跳过了前一项,他从口袋里取出随身的钢笔,迅速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单据交还给了Hans,“可以了吗?”

 

Hans确认了一下签名,向Chris点了点头,于是Chris略显仓促的向Hans致意,便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Chris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手中尚未收起的钢笔,莫名的想到一些事情,于是他又转身回到了Hans的办公桌前。

 

“打扰你一件事。”Chris说,眉宇间有种很深的阴霾。

 

Hans对他的忽然返回并没表现出多少惊讶,作为一个医生他早已习惯重复解释一切,“请讲。”

 

“这些账单,”Chris指向桌上的那些纸张,他自己的签名处,“除了你我,还有别人看过吗?”

 

 

“你自己进去吧,我不打扰了,”Lisa送Sebastian到Anna病房的门口,十分善解人意的停下了脚步,她从护士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张被折叠好的纸张,郑重的交到了Sebastian的手里,“这是Anna的信,我没动过,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可以看看。”

 

Sebastian看着那张叠的四四方方整齐的信纸,深吸了一口气,接了过来,“谢谢你,真的谢谢。”

 

Lisa微笑,伸手拍了拍Sebastian的肩膀,然后便离开了,留下Sebastian一个人推开了那扇门。

 

这间病房是Anna在住进ICU之前的那一间,Anna的大部分东西还存放在这里,她的书籍,她的衣服,她从和Sebastian的家里拿来的那一小盆仙人球,Sebastian走近她的病床,窗外的天目琼结着繁盛的果实。

 

Sebastian缓缓的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无意识的抚摸了一下床头的那盆仙人球,在感受到刺痛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儿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然后缓慢的扩散,晕开。

 

Sebastian把这血迹在指尖搓揉开,他不怕疼,只是担心他的血会弄脏这封信,Sebastian打开了它,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Sebastian仿佛都能透过这些字母看见书写者当时的样子。

 

我最亲爱的Sebby:

 

原谅你的母亲还是愿意这样叫你,我自知时日无多 ,也不愿忽然装作慈母,权当我再任性一回吧。首先,向我保证看着这封信的你没有在哭,不许哭!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眼泪掉在纸上字迹就看不清了。

 

第一件,早餐按时吃。我知道你这孩子工作起来不要命,你们老板应该给你三倍工资才对得起,但无论怎么着急,早上一定记得吃些东西,你记得我原来的室友吗,那个年轻的中学教师,不过三十三岁就得了结石,Lisa告诉我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早餐没有按时吃,可见早餐有多重要。

 

第二件,午餐按时吃。别笑你妈妈只会说吃的事情,我当然知道这一顿你至少是要吃的,但是汉堡薯条可不算是一份午餐!答应我,好好的去吃些东西,到时候没有我了,你的薪水能承担的起。

 

第三件,晚餐按时吃……我不知道该编什么理由了,但是就这样写完一封遗书感觉好丢人啊,不过没事,你一定不会给外人看的吧?必须!

 

这封信写到这里,最后一个字母的收尾处有着很深的墨印,表明书写者在这个地方停顿了很久,在这之后的字迹,明显要比前面的潦草凌乱,仿佛Anna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Sebby,你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儿子,能成为你的母亲我该有多么幸运。年轻的时候被傲气所累,我带着你离开家乡离开你父亲,从此再不联系。我是如此自私,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你不该跟着我承受这一切,你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我强行使你的生活只剩下我,一个无用的不称职的母亲,而我给你的,除了生命,就只剩下麻烦了。

 

我始终记得你还在我肚子里的那几个月,从得知拥有你开始,我就在心中暗自祈祷着,第三个月,我期望你聪慧,有爱因斯坦的学识或是莫扎特的天份;第五个月,我期望你漂亮,最好能有我的眼睛和你爸爸的下巴;第七个月,我期望你勇敢、善良,拥有一切美好的品质,如果可以,最好在十二岁之前,我们说的话,你愿意听……但是到了第九个月,你出生的那一天,我躺在产房里,忍受着那要命的疼痛,满脑子想的都是,健康。我的儿子可以平凡,可以丑陋,可以顽皮,但祈求上帝赐予他健康的躯体和坦荡的人生。

 

我想通了,人不可以太贪心,“善良、勇敢、坚强和自由,还有快乐”,这是我之前说的,我不该如此苛责,如果必须选择的话,Sebby,我希望你快乐。然而你的母亲能力有限,我给不了你快乐,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的人生就陷入在无穷无尽的麻烦中,然后我发现了,至少有一样东西我能够给你。

 

自由。

 

去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人生,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牵绊你。

 

你要告诉我的事,我知道了。

 

PS:记得,我的绿萝该浇了。

 

Sebastian没有哭,他没让眼泪破坏那字迹,他躺在Anna的病床上,一只手握着那封信,一只手搭在床头,他摸到Anna摆在那儿的杂志,把它们拿起来翻了开来。几乎每一本杂志都有折痕,最上面的那几本,折痕部分的内容,是关于Sebastian的几则新闻,而往下的那几本,Chris的名字开始出现,有一本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桃色杂志,用极其夸张和戏剧化的语言介绍了Chris·Evans和他“豢养”过的Evans男孩,对,“豢养”,他们用上了这样的词汇。

 

Sebastian躺在那里,感受着Anna生前的痕迹,他的母亲就是在这个地方知道了他来不及说出口的秘密,知道了他拿身体所做的交易,知道了他和她期望的一切美好品质都毫无关联。

 

Sebastian感觉不到悲伤,他只是绝望。

 

 

Chris脚步匆匆的住院部方向走来,为今晚的演出固定过的头发挣脱了发胶的束缚,凌乱的搭下来,他也没有顾得上整理。

 

Chris没能走到Anna的病房,他在住院部的走廊上和Sebastian相遇,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沉默的对视着,Sebastian看着他,好像又没有看着他。

 

“Se…”Chris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第一个音节,就是这个音节,让Sebastian开始动作。

 

他直直的向Chris走来,经过他,没有停下。

 

Chris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试图挽留,他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Chris站在原地,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没有人知道这个高大的男人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关心他经历了什么,Chris就站在那儿,直到他听见手机的响声。

 

这条短信来自他最熟悉的号码:

 

明晚8:00,安格斯酒店,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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