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繞冬城

5.Little Lotte.I

 

Sebastian完全没想到Chris会陪他一起去医院，当他挂断那个电话急急忙忙的跑到街角打算打车的时候，惊讶的发现Chris的车还停在那里，因为赶时间，他既没有询问Chris还留在原地的原因也没有拒绝对方送他一程的好意。

 

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Sebastian其实非常尴尬，他酝酿了一路如何对Chris开口让他不用真的“陪”他去医院，但无论哪种方式都显得十分失礼，但如果不开这个口，他要如何对Mummy介绍Chris？

 

正在Sebastian纠结的当口，Chris却先表态了：“我在外面等你。”

 

Sebastian松了一口气，并且从心底生出一些真挚的感激来，下了车之后他忍不住把脑袋探在下摇的车窗处，十分郑重的对Chris说：“谢谢您，Evans先生。”

 

Chris摇头，示意Sebastian先去办正事，于是Sebastian匆匆忙忙的就往医院大楼跑去，Chris看着他的背影，目光盛满了笑意。

 

Sebastian在肝胆外科找到了母亲的主治医生Hans，对方在看见他时露出的那个表情令Sebastian遍体生凉。这场谈话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从Hans的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Sebastian被告知可以去探望母亲，但在那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医院的洗手间，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管理自己的表情，他第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他不能这个样子去见Mummy。

 

刚靠近303病房的门口，Sebastian就听见了一阵笑声，他当然知道这笑声属于他的母亲Anna，在童年的每一个没有面包的夜晚，Anna都会搂着小Sebastian，唱歌或是讲故事，她仿佛永远是快活的，没有什么苦难能够打倒她，病魔当然也不能。

 

Sebastian站在病房门外，听见他的母亲笑着对查房的护士说：“不，Lisa亲爱的，别想打Sebby的主意！”

 

Sebastian推开门，有些无奈的对着病房里笑的正开怀的女人叫了一声：“Mum…”

 

Anna回过头来，她的一头秀发早已在治疗中尽数脱去，脸庞如纸般苍白消瘦，然而那双绿眼睛却依然明亮，在看见Sebastian的时候它的光彩像是翡翠，她没有着急应答，而是声调上扬的回了一句：“恩？”

 

Sebastian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床头，无奈的改口：“Mummy…”

 

听到这个称呼Anna终于满意的笑了，她伸出一只插着针头的手去揉Sebastian的脸颊，Sebastian害怕她动到针头，只能低下头自己把脸凑过去让她揉个高兴。

 

“Sebby——”Anna只轻轻揉了几下就倒回了枕头上，她的体力不允许她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她眯着眼睛笑“你好像胖了。”

 

Sebastian快要被她气笑了，一旁的女护士Lisa也乐不可支，她收拾了病例往外走去，在关门之前她说：“不打扰你们母子了，Sebastian，Anna真的很想你。”

 

Anna为Lisa的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她歪过头：“别听她念叨，儿子大了要赚钱养家，有什么想不想的，你不才来看过我嘛。”

 

Sebastian却为Lisa的话感到了深刻的愧疚，他握着Anna的手道歉，又问：“会疼吗？还像开始的时候那样疼吗？”

 

“没有，已经习惯了，”或许是Sebastian脸上的表情太可怜，Anna捏了捏儿子的手心，安慰道“嘿，看着我小伙子，没事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重，Anna换了个话题：“你呢Sebby，你最近过得好吗？开心吗？”

 

Sebastian愣了一下，Chris的脸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打了个寒颤，在Anna为他的反常而出言询问之前，他笑了一下：“我很好。”

 

Anna仔细看着Sebastian的眼睛，久到Sebastian都有些紧张了，然后她说：“Sebby，所有我所求就是你健康快乐，仅此而已，你知道吗？”

 

Sebastian弯下腰去亲吻Anna的手指，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异常的坚定：“这也是我对您所求。”

 

Sebastian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他陪Anna说了太久的话，Sebastian有些害怕离开她，好像他们能够相处的每一秒都是偷来的，所以这个时间久到几乎令Sebastian忘记了外面还有人在等他，Sebastian开始奔跑起来，从来没有人等过他，已经这个时间了，他不知道对方还会不会等他。

 

Sebastian全力奔跑着，好像这样他就能把心中压抑着的所有的悲伤和苦闷全部借由汗腺挥发出去，在这条路的终点找到救赎，然后他看见了Chris。高大英俊的男人靠在黑色的迈巴赫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悠长，他整个人像是镀上了金子的颜色，Sebastian气喘吁吁的看着他，汹涌的情感和剧烈运动过后的窒息感都在他的胸口翻腾，他不知该如何言语。

 

Chris看着Sebastian，起先也有些惊讶，然而他什么也没有问，没有问Sebastian去探望谁，没有问病人的情况，也没有问Sebastian如此激动的理由，他问：“饿了吗？”

 

Sebastian这才感觉到胃里一阵空荡的绞痛，他怔怔的看着Chris为他拉开的车门，没有思考就坐了进去，他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Chris的车他坐了许多次了，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上。

 

Chris提示他系好安全带，便发动车子离开了医院，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想吃什么？法餐中餐？”

 

Sebastian依旧怔怔的：“都好。”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Sebastian不知在想着什么，仿佛丢失了魂魄一般。Chris叹息了一声，开始唤醒对方。

 

“Sebastian…”

 

“恩？”

 

“别担心，我说过我会等你。”

 

Sebastian睁大了眼睛侧头看他。

 

Chris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

 

“我就一定会等你。”

 

Sebastian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样，他沉默片刻，忽然说：“我们回去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回你那里。”

 

Chris没再说什么，而是真的调转车头往家的方向去了。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Chris本来打算叫外卖，但Sebastian在他的陪同下参观了一下Chris的冰箱之后这个提议就搁浅了。Sebastian穿着Chris家的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Chris坐在客厅，闻到肉酱的香气，看见系在Sebastian腰间的那个蝴蝶结，忽然感觉这栋买了三年的房子有了种全新的风景。

 

把两份意面摆上桌的时候Sebastian还有些忐忑，好在Chris很给面子的全部吃完了，神色没有任何不豫，而Sebastian自己沉浸在繁杂的心事里，根本没有在意口中食物的味道，Chris当然能感觉到他的不正常，然而他始终不做询问，他在等Sebastian自己开口。饭后Chris阻止了Sebastian收拾碗碟的动作，自己端着盘子走进厨房清洗，留下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让Sebastian自己思考，思考清楚他将要做的决定。

 

Sebastian坐在沙发上，那个他常坐的位置，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Hans说过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现。

 

“癌细胞扩散，手术是唯一的方法……”

“成功率只有30%，我们极有可能在手术台上失去她……”

“费用高昂，我知道你们的情况，我并不建议……”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Sebastian做出了决定。

 

Chris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Sebastian靠在沙发上，合着眼睛睡得毫无防备，于是弯下腰去打算将他抱起，他的手臂刚刚穿过Sebastian的后颈，小孩睁开了眼睛，他们的脸庞相距不过十公分，Chris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这个对视持续了有十秒钟之久，Sebastian败下阵来。

 

Sebastian的手慢慢攀上Chris的领带，微微往下用力，然后扬起脸庞把自己的嘴唇送到Chris的唇边，他给了Chris一个吻。

 

Chris任由Sebastian吻着，既不回吻也不推开他，在对方因为害羞结束这个吻之后，Chris的眼神变得晦涩不明，他看着Sebastian，又问了那个问题。

 

“Sebastian，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Sebastian揪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回看着Chris的眼睛，他在害怕，却又无所畏惧。

 

“先生，您说过……会支付我薪水的事，是真的吗？”

 

错误答案。

 

Sebastian从Chris脸上一些细微的变化得到了这个信息，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把话说清楚，情感却在肆无忌惮的嘲笑他的愚蠢，但是话一旦说出，就不能收回了。

 

Chris放开了Sebastian，他坐回沙发上用手肘蒙着眼睛笑了一下，Sebastian能感受到那个笑容不是在笑他，而更像是在笑Chris自己。在Sebastian以为自己弄巧成拙之前，Chris放下了压住眼睛的手，他转过头去看Sebastian，面容冷漠而威严。

 

“让我看看，你能为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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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啥不用我说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