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繞冬城

最近忙到吐血，只想看他俩甜甜谈个恋爱。

----------------------------------------

7.The Mirror

 

Sebastian做了很长的梦，整个梦境混乱不堪，他梦到总统套房，红酒和蛋糕的味道；梦到Chris家的客厅，罗汉果茶的苦涩和香甜；梦到医院走廊，消毒水的刺鼻和Anna的笑声；最后这混乱的一切都归于一片湖泊，被金色麦浪和薰衣草的馥郁包围的湖泊，有一位少年从水中探出头来，挥舞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他的头发有着麦子的颜色，Sebastian就站在这湖边，湖水忽然向他蔓延，随时要将他吞没。

 

Sebastian终于想起，那个夜晚，在Chris的描述中，他在湖边看见的那个人并不是Christine，而是他自己。

 

他惊醒过来。

 

Chris Evans的脸庞映入眼帘，有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腰间，他枕在男人的臂弯里，姿态温存。这个姿势让Sebastian的身体一僵，下意识的便要往外躲，然而他的一点轻微的动作都像是要吵醒Chris，对方微微蹙了蹙眉，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又把快要逃走的Sebastian给圈回了怀里，Sebastian这下连动都不敢动了，他僵住在Chris的怀里。

 

黑夜和高度紧张的神经都让Sebastian的感官变得无比敏感，他的腰部以及下身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都非常不适，但他能感受到身上的清爽，混蛋Chris至少用他剩下的良知帮他清理了身体，还帮他穿上了短裤和一件松垮垮的上衣，Sebastian的臀部已经没什么痛感了，但只要一回想那个画面，他还是要恨恨的瞪Chris一眼，他也只有在黑暗里才敢这么做。

 

为什么他会如此害怕Chris Evans呢？Sebastian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看着Chris的睡颜，那些惊人的长睫毛让他看上去如此温柔。Chris长得并不凶悍，脾气也不暴戾，在日常的相处里，他对Sebastian几乎可以用体贴来形容了，Chris总是比Sebastian更了解Sebastian的每个需求，如果他们是在一个正常的场合以平等的身份相识，Sebastian或许会十分崇拜Chris，Chris的确是个值得崇拜的人，在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成就，还有他的音乐触觉，Sebastian承认每次他都会被Chris轻易的引导，能得到Chris的认可和称赞也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自豪。但是他们的相识实在太糟糕了，Sebastian在知道Chris的名字的同时就和他滚了床单，而且并不出于自愿，所以Chris总是给Sebastian一种侵略者的印象，他们之间有一个糟糕的开始，然后这段糟糕的关系在Sebastian自己的选择下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了。

 

经历了昨晚，Sebastian感觉他永远不可能把自己和Chris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去了，初夜他还可以以受人胁迫为借口，但昨晚是他自愿献身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用自己和Chris做了交易，Chris变成了他的金主、买家，但永远不可能变成朋友或者，其他的什么了。

 

Sebastian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心里压抑的难受，他开始害怕早上的到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Chris，他宁愿永远停留在黑夜里。

 

然后他听见了Chris的叹息，在黑暗里这声音过分清晰，像惊雷一样打断了Sebastian的思绪，他僵硬着不敢抬头，他不知道Chris是何时醒过来的。

 

Sebastian低着头，他不知道Chris是不是在看他，接着他感受到了额头的一阵温热。

 

Chris给了他一个吻，落在额头上，短暂而轻柔，不带任何情欲色彩。

 

Sebastian听见Chris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安慰，又像是叹息。

 

“睡吧。”

 

Sebastian忽然感觉眼眶一阵湿热，他使劲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敢抬头看Chris，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睡着，就这样僵持了许久，Sebastian终于在复杂的情感和纷乱的思绪中重新睡去，由此一夜无梦。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Sebastian第一次睡得这么沉，醒来的时候都还有些头疼。腰间的手臂消失了，但Chris居然还留在他身边，Sebastian一转身就看见了他。

 

Chris穿着浴袍坐在床上阅读一份文件，从那个文件夹的样式Sebastian认出那就是上次他看见Chris一直在看的那份，Sebastian有些茫然的看着Chris，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Chris发现了Sebastian的目光，他合上了手中的文件，神情自然。

 

“早。”

 

“早……”

 

Sebastian犹豫的答，他们的对白和之前的每一个早晨一模一样，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我去准备早餐，你可以再躺一会儿。”Chris说，这又有些不一样了，平时他们谁都不睡懒觉，虽然Chris总是更早起来的那个，但都是等Sebastian醒来之后两人一起吃早餐，在Sebastian的坚持下，早餐一直是他来做。

 

这次Sebastian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看着Chris下床往房门外走去，临走还将那份文件一起带走了，好吧，他们之间依旧没多少信任度，Sebastian这样想着，同时又为Chris的离开而放松下来。

 

在Chris准备早餐的间隙，Sebastian拨通了Hans的电话，在他开口询问之前Hans便直截了当的说：“手术费以及后续治疗的费用已经全部结清了，我尊重你的决定，手术时间我会尽快安排……”

 

Sebastian放下手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没有去思考Chris是怎么知道的Anna的事，那可是Chris，这真是个傻透了的问题。

 

真好，交易成功了。

 

吃完史上最食不知味的一顿早餐，Chris就把Sebastian送去上他的礼仪课程，Sebastian松了一口气，这样至少一个下午他都不用和Chris待在一起了，至于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

 

Chris为Sebastian请的礼仪指导是位优雅端庄的老妇人，名叫Olivia·Burrell，Sebastian称呼她为Burrell夫人，她曾是宫廷的训礼官，为皇室服务，教导真正的王子和公主。Burrell夫人非常喜爱Sebastian，待他就像她曾教导过的每一位王子一样，既温和又严厉，她要求Sebastian每次见她都着正装，言行举止皆要有度。Sebastian也十分敬重她，Burrell夫人与Anna不同，她是Sebastian从未接触过的另一种类型的年长女性，她给Sebastian的关怀总让Sebastian想起他未曾谋面的外祖母，所以哪怕心里全是些沉重的念头，在上Burrell夫人课程的时候Sebastian依然非常的用心。

 

临下课之前Burrell夫人先以教师的身份赞扬了Sebastian的进步，然后又以长者的身份对他提出了建议。

 

“Sebastian，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我敢保证你将是所有社交场合的明星；但是亲爱的，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你的忧心忡忡？”

 

“自信点亲爱的，你是我教导过的最英俊的王子。”

 

Sebastian回想着Burrell夫人的话坐进Chris的车里，他不是什么王子，哪怕学会了所有的礼仪他也不会变成一位王子，他只是Sebastian而已，他有自知之明。

 

Sebastian发现Chris的车并没有往别墅的方向开，今天是周末，Sebastian不用去排练，他有些好奇将要去的地方，又不愿意开口询问。

 

沉默持续了一路，Sebastian看见了窗外熟悉的景物，Chris的车开进了百老汇大道，停在了一座剧院门口，Sebastian看见剧院门口的海报，有些兴奋和惊讶，接着他又开始忐忑，他不知道Chris此举是什么用意。

 

Chris让Sebastian先从车上下来，他自己下车的时候则从储物箱里取出了一只深蓝色的精致纸袋，貌似无意的把这小纸袋递到Sebastian手里。

 

“刚好看见，觉得适合你就买了。”

 

Sebastian对这突如其来的礼物有些不知所措，他打开那只纸袋，里面是一个同色的天鹅绒礼盒，礼盒中盛放着一枚领针，造型是一对金色蝴蝶，精巧美丽。Sebastian第一眼看见这礼物就很喜欢，只是无法理解Chris所说的适合他，他从来没有佩戴过这么精致的小饰品。

 

“谢谢。”Sebastian真诚的道谢。

 

Chris从Sebastian的手中拿起了那枚领针，目光先落在Sebastian的衣领上，又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介意我替你戴上吗？”

 

Sebastian愣了一下：“好……”

 

Chris真的托起Sebastian衬衣的衣领，将那对金色蝴蝶别了上去，他的神情十分专注，手法轻柔，Sebastian微微仰起头，把最脆弱的咽喉展露在Chris面前。

 

Chris又替Sebastian整理了一下衣领，看着那对金色蝴蝶在他的锁骨上飞舞，Chris微笑。

 

“真的很适合你。”

 

他没有期望Sebastian的回应，而是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们进去吧。”

 

Chris带Sebastian来看的剧目是最近红遍各大社交网站，囊括格莱美、托尼奖等奖项的《Hamilton》,Sebastian曾无数次路过这部号称“天才神作”的剧目的宣传海报，他当然也有所好奇，只是他十分清楚这部剧的票价在黑市吵到了什么令人咋舌的程度，然后Chris便带他来了，这男人简直神奇的像有什么读心术，他为Sebastian准备的，全部都是Sebastian喜欢的。

 

他们的座位也非常好，一开始Sebastian还以为Chris会更喜欢包厢之类的观剧地点，没想到他们坐在正中的第六排，视野刚好。Sebastian本担心与Chris一同看剧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然而在第一个唱段结束之后他就完全沉浸在剧情里了。

 

《Hamilton》，这部剧讲述了十美元上的美国国父Alexander·Hamilton的传奇一生，包括童年的凄苦潦倒，年少的热血革命，建国后的意气风发和伴随而来的党争，以及英年早逝于一场决斗结局。他的战友与政敌，妻子与情人，都以自己的角度和立场解读和参与了他的人生，这既是一部人物传记，也是美国的开国史记。

 

Sebastian看的很认真，在最后一个唱段，由Hamilton的妻子Eliza演唱的《Who lives，Who dies，Who tells your story》结束之后，Sebastian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很快反应过来Chris还在他的身边，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关系。”Chris忽然侧过头来对Sebastian说，于是Sebastian也看见了Chris有些泛红的眼眶，在Chris的指引下他往旁边看去，女士们哭得妆都花了，有位肌肉纠结的大块头男士哭得就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Sebastian忽然就释然了，还有些想笑。

 

“你已经很棒了。”Chris红着眼眶，微笑着对Sebastian说。

 

四目相对，两双红眼睛，于是Sebastian也含着眼泪像个傻瓜一样笑出声。

 

回程的车内气氛比来时轻松了许多，Sebastian还能简单的和Chris聊两句剧情。

 

“Eliza，Angelica都是非常令人钦佩的女性，”Sebastian感慨“如果Hamilton能早一些明白知足常在……”

 

“Sebby.”Chris这样称呼Sebastian，这是他第一次在床笫之外的地方使用这个昵称，Sebastian不得不集中精神看向他。

 

“Hamilton是私生子，是孤儿，他迎娶望族小姐出身的Eliza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军官。”

 

“Eliza的父亲在建国之后逐渐失势，她深知自己无法理解Hamilton的高瞻远瞩，对方的永不知足永远不可能走向她的别无所求。”

 

“他们在一起，谁都没有考虑过不可能。”

 

Chris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蝴蝶也曾是毛虫，你明白吗？”